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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6月24日
夏至经纬:生命与光阴的接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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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姜之堰
夏至如约而至,太阳行至黄经90度,光芒如金线编织在北纬半空,悬垂起一年最长的白昼。此时万物蓬勃张扬生长,阳气也正抵达巅峰同时孕育着阴气的初芽。《周易·复卦》有云:“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天地之心便是这阴阳转换中万物生生不息之精魂。夏至恰似一道明显的生命刻痕,既标刻自然轮回至高点,也徐徐掀开生命更新的另一篇章。
“荷绽祥风映日妍”,荷花正于此刻倾情盛放。它既是夏至时节视觉上的纯然抒情,更是生命在极盛中昂扬姿态的完美象征。《诗经·郑风》里的“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早已将荷花与生命之蓬勃彼此牵连。汪曾祺在《人间草木》中感慨:“夏天的花里,我最爱荷花。它自污泥中长出,却开得如此清洁。”荷花以纯粹之力涤荡尘埃,迎向日光执著绽放,何尝不是生命奋力追求光明姿态的极致体现?
而“蛙鸣阵阵穿幽草,蝉唱悠悠绕碧天”勾勒的声音图景,则是夏至光阴流逝的另一具象表达。蛙鸣蝉唱交织成的声响洪流,如自然界的时钟嘀嗒作响,在草木清幽中、苍穹辽阔下,为短暂的盛夏时节标注韵律坐标。这声响亦是古人心头的时间隐忧:“四时更变化,岁暮一何速。”《古诗十九首》里的慨叹穿越时空,至今回荡不息。夏至喧嚣声里,光阴流逝的焦虑感从古至今原是如此相通。
夏至更深刻烙印在人类农耕文明的集体记忆中。《周礼·春官》载:“以夏日至致地示物魅。”敬畏之心在仪式中沉淀为精神依靠。祖先在仰望苍天俯首大地之间,既感受着自身渺小,更构建了对自然韵律的脉脉温情与生存智慧的深沉理解。
然而节气流转,夏至在无声提醒人们:巅峰之后必是转折。《淮南子·天文训》记载:“夏至则斗南指……阴气极,阳气萌。”阴阳运转交迭,使盛衰更替成为自然铁律。夏至时节虽炽热如炉,但一丝凉意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酝酿——正如人生高亢过后常有低回,繁华尽头常伴静寂。这种循环提醒我们,懂得在鼎盛时预见退潮,在顺境中思忖逆境,方是“祸兮福之所倚”的洞察智慧,才能如《周易》“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所言,在生命起伏中守持内心平衡。
夏至时节,既是阳光至盛的终点,也是阴气初萌的起点;既映照着荷花在灼灼烈日下的极致绽放,也裹挟着喧嚣蝉鸣里光阴不舍流逝的微凉。夏至,这生命与光阴的鲜明接缝点,一面是荷花般向光而生的纯粹热望,一面是蛙蝉声里时间奔流的紧迫低吟;一面是大地丰收前的虔诚祈愿,一面是阴阳流转中盛衰轮回的深邃启示。
当我们驻足于夏至这独特而短暂的时刻,更深邃的生命启示便蕴藏其中:以荷花的姿态,在人生盛夏热烈生长;以农人的敬畏之心读懂自然与光阴的启示;在洞察盛衰流转之后,在生活的每一寸土地上,种下属于自己生命季节的饱满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