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钱俊

 

上世纪80年代，泰县党史办征集的《武装护送黄金》手稿（图为开头部分的影印件）

 

张龙光是泰县交通战线（实际上是指情报战线）的一名老兵，他有一段极为光荣的历史——将2170两黄金从南线运到北线。他的大智大勇将永载泰县人民革命斗争史册。

何谓南线？何谓北线？南线是指靖江、如西、泰兴和泰县，北线是指紫石、东台和台北。二者本来同属一分区，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解放战争）爆发后，国民党主力部队占领通扬线以南所有的交通点线，一分区被分隔成南线和北线，一分区的党政军机关和南线各县的大部分干部撤到北线，只留下少部分干部在南线坚持斗争。

随着大批干部北撤，北线的资金和粮食出现困难，一分区专署为此指示南线坚持的同志变卖隐藏的粮食，兑换成黄金运至北线，这批黄金共是2170两，可以充当一个主力师一个月的给养。领导将光荣而艰巨的运送黄金的任务交给泰县交通科科长张龙光。

接到任务后，张龙光自然会想到北撤的危险与艰难：第一批北撤由分区首长率队，在油坊头渡口遭到葛家桥据点的敌人袭击，损失惨重，伤亡、被俘百余人；第二批北撤由靖江团的何团长率队，同样在油坊头渡口遭到葛家桥据点的敌人袭击，何团长动员大家像红军强渡大渡河那样强渡老通扬运河，结果他自己殒命河中。张龙光深知护送的黄金数量很大，极易诱发人的贪心，一旦走漏消息就会凶险万分。

必经之地油坊头渡口位于泰县海南区，张龙光在第一时间内赶到那儿勘察。海南区区委书记张静详细介绍了周围的敌军动态、据点、公路、出发地点（古溪区鲍顾庄）到油坊头渡口的距离、河水深浅、水面宽窄、河道两岸百姓的政治面貌以及河道是否会结冰等。鉴于渡河人数不多、时间不长，张龙光决定采用“夜渡+偷渡”的办法，渡河工具为夏天洗澡用的圆木桶（附近的船只全部被敌据点集中管制），渡河时间为深夜子时，外围配备足够的警戒力量。

张龙光的方案得到一分区地委副书记许家屯（兼任苏中军区第一军分区副司令）的肯定，许书记是南线坚持的最高职务的领导，他还对黄金北运作了如下安排:

一、黄金每块一两，等距离缝进长条布袋，一个布袋五十两，一个干部运送两个布袋，前后成X形贴身背负，藏在外套里面。剩下的黄金同样用布袋缝好，然后装进两个木箱，对外佯称子弹，雇佣两个挑夫运送，一个挑伕后面安排一个政治交通员全程监督；

二、向张龙光提供《如海线以东军用地图》，图上标明了行军路线图和葛家桥、丁家所、拼茶（栟茶）等敌军据点；

三、调如西县团短枪班全程武装护送，短枪班得到的指令不是护送黄金，而是护送14名地方干部和两箱美式汤姆枪子弹北撤；

四、另外安排一个加强排（配有三挺机枪）随队伍前往油坊头渡口警戒；

五、待队伍进入东台境内，专署另外安排人员接应。

1946年12月15日，护送黄金的队伍在午饭后离开鲍顾庄向油坊头进发，走到距离油坊头大约7里的红桥口时天色微暗，张龙光发现情况不对头：一是桥上的木板被人抽掉了；二是河对岸有两个黑影闪过，并且朝葛家桥据点方向狂奔。张龙光怀疑这是敌人的暗哨，抽掉木板就是为了迟滞我方行军速度，以便有更多的时间回去汇报。与其重蹈覆辙不如改弦更张，让敌人的情报失灵，把敌人的部署打乱。张龙光当机立断，决定当晚住宿海南中心区，放弃老路线，改走新路线，南辕北辙，反道向南向东，于是17日准备折回油坊头渡口。

本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考虑到护送黄金的任务太过重大，加上时间允许，张龙光还是连夜写信向许书记请示。许书记知道国民党军队正在大举进攻解放区，气焰极为嚣张，弄不好“海南事件”就会第三次发生，于是授权张龙光临阵决策和见机行事。尽管如此，许书记还是叮嘱张龙光尽快想方设法渡河北上，避免夜长梦多。

17日晚9时左右，队伍整装待发，出发前张龙光重申了行军纪律：所有长短武器均需子弹上膛，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开枪，沿途尽量避免与敌人接火，因为此行的目的不是硬拼和消灭敌人，而是保护“干部”安全北撤。行军途中不许讲话、不许吸烟、不许咳嗽、不许撒尿，要做到百人如一人。

南下途中，张龙光对行军次序作了调整，加强排走在前面，短枪队押后，北上干部和挑夫走在中间，两名政治交通员与挑夫形影不离。

队伍由海南中心区南行十余里，东折跨入如海公路，北上七八里后东折至油坊头渡口，此时正是深夜一二时，钩镰型的月亮由东方渐渐升起，微弱的月光透过枝叶照在水面，朦胧中透着亮光，特别适合偷渡。加强排用三挺机枪围住葛家桥据点，敌人一露头就打，但敌人早已进入梦乡，整个偷渡无惊无险。

过河之后，张龙光调整了行军次序，中间人员位置不变，短枪班一分为二，一班在前，二班在后，大家踏着月光向东北方向鱼贯前行。

如跑似飞地又走了二十多里路，东方露出鱼肚白，远远看见前面有个村庄。张龙光吩咐大家躲进坟地，短枪班的钱班长率两名战士进村侦察。

钱班长返回时带来一位农民，队伍随农民进入家中。张龙光翻开军事地图一看，这个村子离丁家所据点很近，队伍仍在危险之中。农民告诉张龙光，丁家所据点的国民党士兵不知何故三天之前撤掉了，现在每天只有3-5名国民党士兵从立发桥据点过来巡逻。农民的一席话让所有的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张龙光作为带队人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安排钱班长带人继续到丁家所据点附近侦察，同时将闯关时间定在中午，尽可能避开巡逻的士兵。应张龙光的要求，农民烧了一大锅开水，大家就着开水吃干粮，身上有了热气，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精神抖擞地向丁家所据点进发。

钱班长的侦察结果和农民说的一模一样，立发桥据点的士兵上午来转一圈就走。中午队伍顺利通过丁家所据点进入东台县境，这时一支队伍从远处迎面走来，领头人骑着马，张龙光误以为碰到了国民党的队伍，正想分散隐蔽时发现路边的行人并没有惊慌失措，当即判定是我方接应人员。果然不错，骑马的就是一地委组织科长侯仁溥。

侯科长紧握张龙光的手不放，他告诉张龙光：“南线的敌人正在集中力量进攻东台县城，过几天就要回师南线，这时正巧，南线据点空虚！”张龙光方才明白丁家所据点的敌人为什么不见了。

鉴于张龙光在护送黄金过程中的突出表现，1947年1月底，苏中军区一分区任命他为兵站站长，重返南线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