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曹杨

 

破晓将至，旭日携手并不完美的明天同归；而明天，我们仍会经受什么？见过吗？想过吗？

若不曾见过太阳，若不曾想过明天……

邀我来看日出的是一年没有音讯的她。女孩翩翩，如夏日流萤，缓步走入我的视线，双眸明净，笑容柔软。她的身影在心魂中绽成一朵鲜艳的山茶花：“好久不见，你找到我了。”

向天台伸去的台阶，一阶又一阶。她双腿发颤，踱过最后一级，到底还是支撑不住，瘫倒并跪在地上。我去扶，她依旧笑：“谢谢！趁还有机会，我想感受。”

傻丫头，感受什么呢？

天台，城市离星穹最近的地方。抬头仰望蔚蓝而深邃的星空，无数光芒自光年之外跨越寰宇，洒落宁静。东方，光线穿过天边丝绸般的淡紫云霞，如野外无人侵扰的溪水，又如金丝点缀其间的锦绣。天光在地平线上方抹出一片浅浅的粉，娇嫩，美好，似乎充盈着无限希望。她走到栏杆跟前，面向刚刚露出的一线晨光，身影轻柔似曾经，又添上了飞萤扑火的坚定。我无言，心中多了一丝彷徨。

面对旭日“沉睡？害怕它醒来吗？在梦中，不堪回首的过去像泡沫一样散去，不愿面对的明天永远也不会到来……”她转身，双瞳中是我无法理解的复杂情感：“明天何谈完美？但我并不害怕。我想，现在是时候了，向你展示我的全部。”她依旧笑着，我感到丝丝落寞。

“一年前，我被正式确诊为肌萎缩侧索硬化。”

平静的话语在我心中触起一阵悸痛。

渐冻症……绝症。患者的肌肉以不可察觉的速度在萎缩，直至全身瘫痪和呼吸障碍，最后还要面对……

死亡，一个恐怖的字眼，犹如生命尚未完成的诗篇被粗暴地画上句号，冰冷，生硬，无能为力……一股酸涩涌上我的心头。

“确诊之后，我曾一度迷恋梦境。那里虚幻，完美，没有痛苦。我渴望在那里结束一切，直到……”她牵起我的手，那双手略显无力却又那么温暖，给了我直视那双明眸的勇气。“我梦见一片焦土，一株破土而生的新蕊。它迎着朝阳绽放，对我呢喃低语。我睁开眼，是太阳，初升的太阳。太阳给了我勇气，也让我知道，明天或许并不完美，但仍有希望。”

“我可以把医生的话抛在脑后，用自己的身体去听，去看，去触碰，去思考，去领会……尽管并不完美，但这感受无比珍贵。也正因如此，我才能向你介绍这个乐园。我们之间的联系早已超越了友谊，如果我哪天离去……毕竟这个漫长的故事应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看着女孩逐渐潮红的笑脸与湿润的眼角，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拥住她，我害怕，害怕明天带来的失去；我渴望，渴望她心脏的跳动。“不要哭了，我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无论如何，我会奔向明天。那时我们依旧能做出许多选择，选择的瞬间就会明白心中的答案。如果你心中也有了某个答案，请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是啊，明天并不完美，可是怎愿错过希望，留下遗憾？

我爱这个女孩，也爱无数向着明天而活的人……尽管明天并不完美，但我们终将从梦中醒来，活在阳光下。

每个早晨太阳都挥洒着醉人的朝晖。我似乎看到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沐浴着朝晖面对并不完美的明天……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