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永久

 

我小时候玩心十足，对小动物见啥爱啥，那时候不光天真无邪的我不知道保护益虫益鸟，就连我的父辈和祖辈也一无所知。

春天我把玻璃瓶灌满水，放进几根水草，捉几只蝌蚪养在瓶中，摇头摆尾地嬉戏的蝌蚪十分可爱。

来往往的蜜蜂在朝阳的泥墙上挖洞作窝，我和同伴一手拿空火柴盒，一手把小竹枝伸进洞眼，见到不堪侵扰的蜜蜂爬出来就将它逮住，装进放有菜花的空火柴盒中。蜜蜂在盒中嗡嗡作响，三四只火柴盒放在桌上会嗡声不断。不过若是被黑色的公蜂蛰了指头，钻心的疼痛是叫人哭笑不得的。

蜜蜂未玩够，蝴蝶就粉墨登场，它们在铜钱大小的茼蒿花盘上飞来飞去。我小心翼翼地扑捉：靠近，再靠近，经常是快碰到了，它忽地飞去，最其人的是它们一转身又飞回来了，像跟我捉迷藏似的。人扑蝶，蝶戏人，美不胜收。我和同伴将逮到的蝴蝶塞进装有菜花的玻璃瓶中养着，不时摇动，促其飞舞，可是半天下来活着的很少。

春末夏初，小鸟纷纷筑窝产卵。很会爬树的父亲有求必应，他到鸟窝中取出鸟蛋给我们玩。有一种柴雀儿体形特小，鸟蛋只有大黄豆粒那么大，淡咖啡色，圆滚滚的，很是逗人。还有一种铜腊嘴儿下的蛋淡绿色，蛋壳上还有九龙戏珠图案，十分神奇。

紧接着麦虫子登场，黑色的毛虫从吃光叶片的麦秆上下来，成群结队地爬到路上寻找新的食源，这可是以虫类为食的小鸟们觅食的良机，窝内的小雀张大嘴巴等食，老雀们于是忙得不亦乐乎。这时父亲会挖一只蛴螬，用长头发扣了拴在沾有熟桐油的竹签上，然后将竹签插到麦虫经过的路上。觅食的麻呷呷看到爬动的蛴螬就会飞扑下来，撞到沾有桐油的竹签上就被粘稠的桐油粘住羽毛而无法逃脱。父亲将它逮住，小心翼翼地放入亲手制作的鸟笼中。我迫不及待地抢过鸟笼，奔到家中，抓一把麦糁儿兑水捏成小团儿，到园田里拔几棵小青菜切成碎屑，一起撒进鸟笼。小鸟不领情，在笼内不停地挣扎，我以为它“认生”，就蹑手蹑脚躲在一旁观看，鸟儿却扑腾得更凶。中饭过后，鸟儿疲倦地伏在笼内，我生怕它被饿死，就扒开它的嘴巴，强行塞进面团儿。看着鸟儿没精打采的样子，我的兴趣大减，转身玩其它东西去了。晚上我拧起笼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急得直跺脚，奶奶赶忙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乖乖肉，是我惹的祸，下午帮你喂食时让它溜掉了，明天让你爸爸重捉一只赔你。”我无奈地点头应允。

盛夏的晚上乘凉，萤火虫流星般飞舞，我和小伙伴争相捕捉，将它们放进蚊帐中观赏。母亲怕它爬进人的鼻孔和耳朵，就挑了一只绿壳咸鸭蛋，煮熟了敲开一头，小心翼翼地挖出蛋白蛋黄，放进萤火虫，然后用白纸将撬开的洞口糊住，再用线和半截火柴枝做成提把，这个别具一格的小灯笼十分可爱。晚上我玩够了就用别针儿将它挂在蚊帐里过夜。第二天晚上蛋壳内悄无声息，萤火虫不知什么时候死了。

与此同时，一种名为叫驴子的小虫“蠷、蠷、蠷”地叫开了。这种昆虫大多生长在结了荚的黄豆地里，太阳越晒人，它越叫得欢。当你蹑手蹑脚走到跟前时，傲气十足的它旁若无人，昂首挺胸地振翅高叫。我用手轻轻捏住它的带有锯齿的粗壮有力的大腿，把它放进事先备好的六角眼篾笼。接下来我每天喂它丝瓜、扁豆花、嫩黄豆米等，有时竟然能一直养到深秋。让人奇怪的是，这种昆虫只生长在西姜黄河西边，一河之隔的河东从未见过它的踪影。

凉风习习的秋天的傍晚，家前屋后的瓜棚或扁豆、丝瓜架上，纺纱娘“咯、咯、咯”的叫声此起彼伏。孩子们循声而至，把它们捉起来放进麦草做的笼子。夜幕降临，麦草笼子挂在屋檐下或门前的小树上，纺纱娘不紧不慢地叫唤，有时它能连续叫唤几个小时，可是一有风吹草动它就会机敏地放慢叫声或者干脆停下来。

知了早就登场了，它是天气越热叫得越欢。清晨我把细树条儿圈起来绑在竹子顶头，剩露水未干时粘上蜘蛛网 ，做成粘知了的拍子。知了有好几个品种，我最爱粘其中的两种。盛夏粘体型中等的褐色油蝉，它的“滋滋”的叫声很像油锅里炸东西的声响，不但嗓门特大，而且久久不散，这种知了喜欢在烈日如火的中午大声歌唱。早秋粘周身碧绿、个头较小的蛁蟟，它的俗名是“吱牛儿”，美妙动听的叫声抑扬顿挫，这种知了生来怕晒，太阳较弱时才能听到它的叫声。

童年的虫鸟情趣如同一幅幅多彩的油画，至今还粘贴在我栉风沐雨70多年的心窗，并且丝毫没有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