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巧红

 

栀子花的花语为“坚强、永恒的爱、一生守候”，有些人并不懂这个，他们只是单纯地喜欢她的香。栀子花的香是那样浓郁、纯正、持久，屋子里放上几朵，满屋生香，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甜甜的香，让人在单调而贫困的生活中也能心生欢喜，感受生活的美好。

每逢端午时节，栀子开花了，家乡的女子总喜欢在头上用发夹戴上一两朵栀子花，从几岁的小女孩到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小媳妇，再到六七十岁的老奶奶，莫不如此，走到哪儿香味就飘到哪儿。栀子花是雪白的颜色，按农村习俗是不作兴戴在头上的，但是人们认为栀子花例外，可见人们对栀子花何等偏爱。

妈妈是个朴素的农村妇女，从没刻意梳妆打扮过，但端午时节她也是会戴上两朵栀子花的。妈妈不戴那种已经盛开的栀子花，她喜欢戴栀子花朵。淡黄的圆锥形的花朵非常可爱，既是一种装饰，又能散发出阵阵香气。那时的栀子花，为不识字而只知道劳动的妈妈增添了一份温柔和美丽。

可惜家乡种植的栀子花树并不多，每到花开时节，人们都会千方百计地去寻找栀子树，向树的主人讨要几朵，实在找不到就到集市上花钱买上几朵。花钱买花，也只有栀子花能有这样的待遇，这是家乡女人唯一的浪漫。

邻居王奶奶家有一棵栀子树，这是她的心爱之物，她经常在栀子树前流连，给它松松土施施肥，清除掉挡住太阳的东西。有几回发现树生了虫，她就喷药除虫。在王奶奶的精心照料下，这棵栀子树长得非常茂盛，绿油油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亮光，五月花开的时候，满树的花骨朵，煞是可爱。左邻右舍、路途较远的亲戚朋友上门讨要时，王奶奶总是笑呵呵地掐上两朵送给人家，让每个人都能带着花香和笑容而去。

有一次，王奶奶一家人离家外出，回来一看，发现有人翻过院墙，摘去了不少栀子花。儿子非常生气，要去左邻右舍查问是谁偷了花，王奶奶再三劝说：“算了吧，谁戴不是戴呀？”儿子责怪王奶奶：“这满树的花，拿到集市上好歹能卖几个钱，送给张三送给李四，图个什么呀？”王奶奶说：“邻居好，赛金宝，这是钱买不到的！”在王奶奶的一再坚持下，儿子才勉强罢休。第二天有个邻居上门讨花，儿子没好气地说：“没了！”邻居失望地走了。王奶奶知道后，连声责怪儿子不懂礼貌，赶忙摘了两朵，亲自送上了门。

妈妈每年戴的栀子花都是王奶奶送的，这几乎成了端午节的一个习俗。有一年，因为我家的鸡鸭到王奶奶家的田里糟蹋了庄稼，王奶奶的儿子找到我家理论了几回，两家的关系不像原来那样亲近自然了。那年端午节的前一天，我家没有像以往一样闻到栀子花香，妈妈若有所失，打算到集市上买几朵。谁料下午王奶奶的小孙子捧着几朵栀子花蹦蹦跳跳地过来了，他对妈妈说：“奶奶叫我送几朵花给你，奶奶还叫我告诉你，爱花的人都是好人。”妈妈接过花，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又嗅，对孩子说：“回去告诉奶奶，今年的栀子花比往年更香。”我分明看见妈妈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后来王奶奶离开了人世。临终前，她再三嘱咐儿孙照顾好栀子树，还说：“每年端午节都要把这些花送给左邻右舍……爱花的都是好人……”

以后每年的端午，王奶奶的儿子和孙子都会把栀子花送给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女人们戴着栀子花，嗅着栀子花香，眼前又出现了王奶奶慈祥的笑容，似乎王奶奶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大家。

栀子花每年开呀开，她开在家乡的庭院，开在女人的乌发上，她那浓郁、纯正、持久的香气，永远弥漫在每一个家乡人的心里，弥漫在我难以磨灭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