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盛杉

 

邻人早春漫步林荫道，瞥见香樟上有一精致的鸟巢，一对暗绿绣眼鸟在枝头跳跃，出于好奇，每日前去一观。

一日巢中雏鸟鸣叫，乃知鸟儿已破壳。数日后邻人又至巢下，良久不见亲鸟归巢育雏，心中大惊，莫非亲鸟遭遇不测，因为前几日曾见几个毛头小伙手执弹弓。傍晚复至巢下，仍不见亲鸟影子，遂扛梯至树下，但见巢中三个小家伙毛茸茸的样子，伸手抚抚，小鸟引颈乞食。见其食囊空空，取巢带鸟而归，侍候半月，鸟羽渐丰，能自行觅食。风和日丽的某日午后，带鸟儿至树丛放飞。小生命绕树三匝，鸣叫数声后向树枝茂密处飞去。目送小鸟，邻人心中怅怅：小鸟虽然依人，它们的世界却应在树林。

鸟是大自然赋予我们的宝贵财富，它与人类的生存密切相关。爱鸟就是爱人类自己。世界上很多国家都确定了国鸟，确定了爱鸟周和爱鸟日，还把鸟儿写入诗歌谱入乐曲。

我国第一部诗集《诗经》的开篇《关雎》就是以鸟鸣起兴，引出君子对淑女的爱慕，开创诗歌比兴手法之先河。《诗经》305篇写到77种鸟，且许多鸟名沿袭至今。

历代咏鸟名篇还有贾谊的《鹏鸟赋》、汉昭帝的《黄鹄赋》、曹丕的《燕歌行》、司马相如的《凤求凰》、梅圣俞的《四禽言》、苏东坡的《王禽言诗》等，以鸟为题，借鸟抒情。中外诗人还以鸟为象征，泰戈尔的《飞鸟集》、雪莱的《云雀颂》、高尔基的《海燕》、郭沫若的《凤凰涅槃》等，或抒发追求自由的理想，或发表投身革命的宣言。爱鸟诗中的千古名句洋洋洒洒，俯拾皆是。《孔雀东南飞》的结尾“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旁……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以忠贞爱情之代表——鸳鸯寄托了对刘兰芝和焦仲卿追求自由爱情的赞誉。孟浩然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写出了春晨百鸟争鸣令人心情舒畅的优美环境。“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白居易以明白晓畅的语言表达了爱鸟护鸟的殷切之情。欧阳修也在咏画眉鸟的诗中写道：“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人间自由啼。”吐出了还鸟以自由的心声。

文学史上，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有泣血的杜鹃、百啭的黄莺、潇洒脱俗的仙鹤、端庄美丽的天鹅、形影相随的鸳鸯、来往守信的大雁、聪明伶俐的鹦鹉……这些可爱的鸟儿，屡屡为诗人借以讴歌美好的爱情、颂扬朴实的品性、赞美迷人的自然、表达高洁的德行。

作为大自然的音乐家，鸟还给人以丰富的音乐灵感。除了模仿鸟鸣的口技，历代以鸟为题的词曲、器乐、民歌层出不穷。唐宋就有词曲《黄莺儿》《鹊踏枝》《鹊桥仙》《鹧鸪天》《凤栖梧》《钗头凤》《鹤冲天》等；继古筝曲《寒鸭戏水》、琵琶曲《平沙落雁》、萧曲《鹧鸪飞》、古琴曲《乌夜啼》、笛子曲《百鸟行》，现代民乐中有刘天华的二胡曲《空山鸟语》、唢呐曲《百鸟朝凤》；民歌有蒙古族的《鸿雁》、藏族的《金孔雀》、锡伯族的《百灵鸟》、哈萨克族的《云雀》、江西的《斑鸠调》、浙江的《青丝鸟》、内蒙古的《小黄鹂鸟》，历来演唱不衰。

世界各国的音乐家受鸟启发谱出不朽名曲的佳话也很多。舒伯特在饭店等候吃饭时为云雀之声所感染，写成著名的交响乐《云雀之歌》。海顿的《鸟儿四重奏》，以四种乐器模仿枝头群鸟啁啾。此外，普民君的《燕子》、贝多芬的《夜莺之歌》、圣桑的《林中杜鹃》、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柯伊达的《孔雀变奏曲》、德伏扎克的《野鸽》都是享誉全球的鸟曲。

人类与鸟虽有深厚的感情，但人鸟之间很难沟通。孔子的弟子公冶长因为懂鸟语，孔子引以为荣，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它。人因懂鸟语而名扬史册的，恐怕这是唯一的事例。

可眼下因特网上流行的“网语”，人称“鸟语”，懂的人就不是个别或少数了。如果你是“网虫”，一定懂得“大虾”“菜鸟”是什么玩意儿。人称“网语”为“鸟语”，就应有黄莺百灵之类的清越、雄鸡的高亢、孤雁的凄切，若只是乌鸦夜猫子之类的无病呻吟，就该“瘟都死”（windo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