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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9月06日
我是这样被释放的
本文字数:1185
◆孙振业
区公所里的人忙起来了,大扫除的大扫除,写标语的写标语,还把我们四人从前面的草屋转移到与草屋相连的北边的披儿里,这里关满了人,都是些抗捐抗税的有钱人。我们四个人挤在披儿门口。敌人的区队副郑某某来了,用盒子枪顶住我的头做出要枪毙的样子。
下午四时许,吉兆年(曾与我父亲合门面开店,后来其女儿嫁给我大哥)给我送来一条被子和一篮子金刚糍儿。他一见到我就失声痛哭:“你父亲正在请人想办法保你回去。”
我对他说:“叫我父亲不要请人,请人也没用,我可能回不去了。”
吉兆年走后,我将金刚糍儿分给其他三个人吃,我一边吃一边说:“我们都是同学,你们把我害成这样怎么忍心?”
我说这话就是想“打坝”,防止陈昌才继续瞎说,不能再把大年三十散发标语的事捅出去。我的话一说,大家都把矛头对准陈昌才,责怪他瞎说。
我又趁热打铁:“从现在起,什么事都不能瞎说,这年头一句话生,一句话死,人命关天!”大家都发誓什么事都不说!我庆幸年三十夜让陈昌才散发了几份标语,他的嘴给堵住了。
听说敌人已经换防,换来的营长姓陆,就是我们散发标语时住在张甸的陆营长,我想遇上这个对头星死定了。陆营长十分威风,六个卫兵背着冲锋枪、卡宾枪、盒子枪护卫他进入区公所,后面跟着匪区长蒋士培,还有我的叔父孙济民。
过了一会儿陆营长喊我们四人去谈话。我们一进门,陆营长就说:“啊?都是一些小孩嘛!”
我站在叔父孙济民面前,陆营长问:“谁叫孙振业?”
孙济民拍拍我的头说:“这个小孩叫孙振业,是我的侄子。这小孩民族气节强,共产党宣传抗日,他参加过儿童团,但国军推进以后就不曾出过大门,连他家店堂的平门也不曾出过,整天在家劳动!”
“嗯,身上这么多血是怎么搞的?”
我说:“被他们打的!”
陆营长转过脸对着蒋士培:“谁打的?”蒋士培不吱声。
陆营长发火了:“怎能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蒋士培说:“恐怕年三十夜散发标语的事是他干的。”
陆营长说:“什么恐怕?你有没有证据?小孩子嘛,即使用手榴弹到我们营部门口掼也是闹着玩的,人家还没到法定年龄!”
陆营长一个个地问我们的年龄,大家都说是十六岁,陆营长又说:“哦,都十六岁,有办法,马上放你们回去!”
天黑了,蒋士培和孙济民来了,把我喊到后屋西边房间。叔父让我叫蒋区长我不睬他,叔父有点着急。
蒋士培说:“不要叫了,振业呐,你知道今天吃的谁的苦?”
我说:“不知道。”
“你吃的是陈昌才的苦,好了,马上送你回去!”当时就派了两名助理送我回家。
家里挤满了人,全是街坊邻居。见我回来,他们说:“这个孩子好啊,从来不出大门边儿。”“真是冤枉啊!”“怎么打成这个样子?”
我看到了陈文典,他早就听到我受刑的消息,眼睛哭得通红。我们这几个月已经结下深厚友谊,他本来就是穷苦人,和我睡在一起,我每天晚上向他介绍共产党代表无产阶级的利益以及“我必胜,蒋必败”的道理,我还在床沿上用小刀刻下“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鼓励他参加革命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