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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3月27日
北大街,令世界向往的地方
本文字数:1533
◆高泰东
长高变靓的城镇常常“容”不下曾经积累原始资本,现在斑驳地占着“寸土寸金”的老街、古宅。等到老街、古宅拆了,不少人才如梦初醒,痛心疾首:这不是割断了与祖先、与历史血脉相连的情感脐带么?!家乡姜堰却不凡:千百年形成的商业、文化老街——北大街及其街区被完整地保护并维修。
说起北大街,我会心头一热,那儿存放着我美好的记忆:1968年深秋,我与另外两农民从此挑回一船好粪,得到生产队长难得的夸奖;1977年冬,我从北乡来此投宿亲戚家,参加推迟11年半的高考,从此,我像一只燕子,重新衔起理想的春泥。
今天走进整修后的北大街街区,我仿佛一下子进入了古代社会:砖墙、砖雕、瓦片、瓦纹、古井、古树、木门、木窗、石板路、红灯笼……3万平米地盘,街巷通连,宽窄无阻;数百间老宅,房屋错落,高低有致。迎面手机通话的摩登女郎和不远处的摩天大楼让我清醒,这不是魏晋。
由陈祖德题写牌匾、聂卫平揭幕的“黄龙士纪念馆”,是纪念清代棋圣黄龙士的。他在康熙中期称雄棋坛,历二十余年无敌手,并留下名著《血泪篇》《弈括》。远去了针锋相对,如今化着青铜像的他,坐在家乡恬静的庭院翠竹旁,正慈祥地向孩童传授着他的“黑白道”。
尺咫之间,生机无限,北大街街区不就是一盘正在下的棋么?
西巷里,砖雕门额“乾隆昌栈”四个大字会拽住你的脚步:商号“乾隆昌”三字凸现饱满,唯“栈”字凹缺难辨。
“是风化?”“应该不是。凡雕刻之砖,均为特制,且好中选优,呈绿豆色,两砖相碰,有金属‘叮铃’之声,几百年难以风化;即便风化,四个字应该大致相同。”
几位老者说,“文革”中,这四个字被人用泥封住,要不早就“破四旧”了。我是“文革”亲历者,端详只剩字痕的“栈”字推测,凿字在先,封泥在后。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已不可知,小小“谜团”将一直凹陷在砖雕上。应该说,重新雕刻一个“栈”字,并不十分困难,然,修复者唯“真”是举,让模糊的“栈”字还原历史的“清晰”,令人感动!
木船、竹篙、纤夫、帆影,出粮油,进茶铁,采购东西,货运南北。北大街的货栈,连着江水、淮水、海水呵。
北行,东岳庙古戏台像一位沧桑的老人坐着,它是“康乾盛世”戏曲文化和宗教文化交融的见证,《中国古戏台概览》之专述备矣。在这儿,1938年抗日剧社演过《放下你的鞭子》等;1940年,陈毅将军率新四军攻克姜堰,9月14日晚举行了庆功演出。
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整个北大街不也是一座戏台么?
南走,王氏宗祠(祭王栋,始建成于明万历三年)与泰州的崇儒祠(祭王艮)、东台安丰镇的东淘精舍(祭王襞)同为明代“泰州学派”讲学及活动的场所。王栋的雕像站立着,他正在讲“道”,举例竟然是“油盐柴米酱醋茶”“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我仿佛听到台下发自内心的古代笑声。
这个小城本与其他农耕和手工业城镇没有什么区别,“三王”一出现,小城出类拔萃,独具了哲学表情,以不可替代的文化风度,在江淮平原引领中国十六世纪的风骚!虽是明朝的那些事儿,但“百姓日用是道”已成为中国人持守的信念,深深扎根心田,影响至今。
北大街是用心血和汗水写就的诗集,每一段文字和标点都是最感人的诗行;
北大街是用风雨和阳光绘就的画册,每一页木板和瓦片都是最美丽的画面。
先人留下的老房子,成了后人自强不息的精神大厦。流连北大街,我忍不住一次次叩击布满铁巴的厚重墙壁,贴耳分辨唐宋元明清的低沉回音;几回回抱紧古树不放,用心感受每一圈年轮携带的不同信息;端详街坊人群里一个个渐行渐远的匆忙背影,发现还有刘濞、单雄信、范仲淹、岳飞、文天祥、张士诚、刘荣庆和刘国庆兄弟状元、张謇、高二适……
棋盘落子声、茶叶飘香味、门匾书法拙、南腔北调音……北大街以“商业、文化”的古朴和整洁融进了新时代。
呵,北大街不就是一条扁担么?它由“今天”担着,一头挑着“昨天的繁荣”,一头挑着“明天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