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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3月22日

感恩溱潼中学

本文字数:4422

★周学鹰

 

 

姜堰区的教育史上长期并称的绝代双骄“姜溱二中”,现在仅剩姜堰中学闻名全国,溱潼中学如同人世间难觅的古董,声名寥落了,然而,我们这些受惠于她的溱中学子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期盼她再度启航。

 

感恩抗战风雨中的“一临中”

 

溱潼中学诞生于抗日烽火之中的1938年夏。是年江苏省教育厅委任顾仁铸先生为“江苏省立溱潼临时高级中学”(简称“一临中”)校长。学校选址于东台县第七区溱潼镇,以镇上的寿圣寺(俗称“南寺”)为临时校舍。抗战期间,“一临中”曾因敌情紧迫,辗转罗村、沙岗梓镇王家舍等处办学。“一临中”教师抗战之前多在著名中学或大学任教,素养颇高,不少人解放后晋升为著名大学教授。“一临中”办学约8年,学成毕业者约有300人,大都升入著名高等学府,“一临中”出来的学生考大学几乎是百发百中。素有“一临中——苏北名副其实的第一好中学”的美誉,著名校友遍及世界各地。

1952年学校调整,溱潼中学撤销,教师并入姜堰、兴化中学。朱访先生弃商从教,牵头创办溱潼初中补习班,校址位于溱潼镇南澡堂路(现溱南路)李氏老宅。直至1956年,并入重新恢复的溱潼初级中学,校址位于溱潼镇东观(现供电所处)。

1958年,溱潼初级中学增设高中部,改为完中。

1960年,在夏家洼东侧大圩垛新建校舍。此处地势低洼,夏季常常淹没水中,全校师生动手打坝筑路,一年时间筑起405米长2米宽的“五四”长堤,师生还垒窑烧砖盖房铺路。60年代初,溱潼中学高考、中考均名列全县前茅,1962年高考录取率达48%、1965年达70%,居三泰地区前列,不少同学被清华、南大、复旦、交大、浙大、中国科大、南开大学、北师大等名校录取。清华大学、中国科大专门给溱中发贺电,这在全国农村中学实属罕见。此种势头一直延续到恢复高考后的许多年。1985年的溱中高三(4)班50名同学参加高考,49名被各类高校录取,名列泰县(今姜堰区)第一。

我感恩抗战风雨中的“一临中”,正因为有了“一临中”才会衍生出我的母校溱潼中学。

 

感恩溱中让我步入大学殿堂

 

1984年9月,我进入溱潼中学读高中。感恩溱潼中学让我这个农家子弟藉此步入大学殿堂,从此拥有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听溱中老师讲,我是特招的。我在洲城中学读初中时学习拖沓,或谓较顽劣。第一年考高中根本无望。时任洲城中学校长周华山先生向我父亲提议,让我不参加当年的中考,休学一年再考。

我休学了,同学们去桥头中学考点参加中考,我想跟着去瞧瞧,周校长同意我一同前往。不像现在不少家长隆重陪考,那时的学生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同学们在考场里奋笔疾书,我在考场外游荡。考点周围空旷无人,似乎鸟儿也屏声静气。我突然意识到:考试的同学将来可能有不一样的人生,而我在外游荡,我未来的人生会是什么样?那一刻醍醐灌顶,我下定决心好好学习,争取一个无憾的人生!

初三重读时我像换了一个人,刻苦学习,分秒必争,加上洲城中学的老师们的指点与督促,成绩突飞猛进,从年级倒数变成名列全校前茅,并且顺利考入高中。因为英语科欠账较多,从2-3分提高到55.5分已属不易,但是还达不到溱中高中入学英语60分的分数线。万幸的是我的总分很高,溱中分数线是470分,姜中是520分,而我考了504.5分。尽管英语分数较低,溱中还是破格录取了我,我特别感谢母校给了我继续求学的机会。

刚入学时,我的英语是全校倒数第一。为补习英语,读高一时,几乎每晚10点晚自习结束我都来到校园外东南侧的农具厂的路灯下继续学习英语。农具厂的路灯光线灰黄,夏日蚊虫叮咬,冬日寒风凛冽,但“偷光”的我乐此不疲。冬日有时读书实在太累,就走下台阶把脑袋浸入工厂大门东边的水塘里,还真有“提神醒脑”之效,可是不一会儿用手一摸,竟是一脑袋的冰碴子。

由于溱中老师水平高超、学习氛围良好,加上我在英语上也下了点笨功夫,一个学期后,我的英语成绩就由全校倒数第一变成位居前列。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为了让我们的学习效果更好,每一门课的老师都非常尽心,他们的课程准备之充分令人惊叹,课堂讲授深入浅出,重点难点如数家珍,并能传授不少课程之外的内容,拓展我们的视野。

物理老师张鸣华先生同时担任我们的班主任。张先生个子不高声音高,授课手舞足蹈,形象生动,抑扬顿挫,妙趣横生,令人百听不厌。张先生对学生真心、热心,付出的心力、精力令人惊叹。其他科目以外的时间基本上都是他的主场。当然,他不一定都是上课,但你基本能在教室内外看到他倒背双手踱步的身影。

政治老师是王百权先生。夏天上课时,身宽体胖的王先生穿着十分率性,一件老头衫,一条大裤衩,摇着一把蒲扇,晃悠着进入教室。他上课只带一支粉笔,不带教科书。从开始讲到下课,课本内容全是背诵。讲到某个要点时,便会告诉我们在课本的哪一页哪一行,让大家打开课本看一下,他对整个教学内容烂熟于心。更为神奇的是,我们准备高考时,他押中题目的比率高达百分之六七十。王老师教学水平之高匪夷所思。

化学老师袁天伟虽是刚毕业不久,但上课也几乎不看课本与教案。从黑板左上角开始第一行板书,直到下课时的右下角最后一行,秀丽的字体工整地布满整块黑板。

语文老师高正东、陈中华,数学老师徐扣官、王庆农、刘荣,物理老师孙永年,英语老师申炳权,化学老师孔繁顺、陆文华、祝进,历史老师沈茂棠,地理老师费雨晴,个个都有令人难忘的绝活。

特别要提出的是,学校领导之中不少也是学生家长,但老师们对所有同学一视同仁。溱中的校领导多数是从一线杰出教师中选拔上去的,他们学养深厚、为人公正。只有在这种管理到位、上下一心的氛围下,老师学生才能目标一致,孕育出鲜明的“溱中精神”:艰苦奋斗、团结拼搏、争创一流。

正是老师们的无私奉献才换来了我们的出色成绩,现今回想起来常常感慨万端,这群老师是多么负责任啊!我们与他们非亲非故,他们付出了严父般的慈爱,只愿换来我们的高考捷报,事实上当时没有任何额外物质奖励。

 

感恩尽职用心的工友们

 

学校对同学们的寄宿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上至校领导、后勤主任,下至宿管老师、食堂工作人员,个个对同学们的住宿、吃饭十分体贴。

除溱潼本镇生源外,当时溱中还招收溱潼乡、沈高乡、俞垛乡、淤溪乡、湖西庄、苏陈乡等周边乡村的学生。来自乡村的同学的家庭条件参差不齐,家庭经济不算好的同学都带米到学校食堂代伙。此时的溱中还没有专门的餐厅,但管理十分到位,安排七八个同学一组,管理一个圆木桶,轮流值日。现今看来这是最公平有效的方法,不存在给自己分得多、给别人分得少的情况。

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同学们基本上露天分餐就食,硬件条件简陋,但食堂的师傅端出的热腾腾的蒸米饭、圆桶菜齿颊留香,青菜翠绿欲滴、肉圆美味有嚼劲。我们曾开玩笑说,这肉圆子掉到菜板上都能弹起来。虽然当时能够吃到肉圆的机会很少,很多菜里也就是夹着几片白肉,但在刚刚改革开放的物资匮乏的年代,学校已是尽心尽力了。后来每一次想起总是口中生津,回味悠长。

溱中的老师、工友们对所有的同学都很照顾,他们不会高看家庭好的同学,也不嫌弃家庭差的同学。不少家庭条件差的同学反而得到老师更多的关心与爱护。譬如王庆隆老师,他不仅前后三次自掏腰包给吃中药的家庭条件差的同学买药罐子,更替生病的学生煎好药,用保温瓶带到学校,亲自看着学生服下。

当时学校规定晚上10点钟熄灯,但也没有赶跑我们这些点着蜡烛、煤油灯继续看书的同学,并不是一律封杀。现在想来,这些都是老师的担当。

工友们亦相当负责。我印象里,溱中的教室和宿舍没有一块玻璃是破碎的,夏天室内通风良好、冬季窗户严丝合缝。虽然当时的教室都是钢门钢窗,质量不是上佳,但都能严密扣合。

 

感恩梦幻般的水韵“湖中”

 

溱中地处里下河腹地,河网密布,碧水云天。溱湖水的灵动、柔美与滴水穿石的坚韧刚强皆予我深刻的印象。

早期的溱中校址为距离镇区较近的四面环水的小岛,“五四”大堤修筑后始与镇区相连。大堤两侧杨柳依依,景色绝佳。我到溱中上学时,学校东南面是保养厂、农具厂,正南方向为农田,北边为水面宽阔的泰东湖,西边是农田芦苇荡。到处都是池塘洼地,处处水面。

美丽的水乡环境中,有太多的可供学子们自习、休闲的地方。下课后,农具厂围墙周边,田埂上、池塘边、大湖岸堤等,到处可见三三两两的读书的学生,互不相扰。同学们读书累了,随手拾块瓦片打个水漂、比个远近。

溱中的河边,不管是北边还是西边,都是与众不同的河沿,约三百米长的砖砌防护墙,再加上一对威武的石狮,还有西河边的荷花……在我看来,在这样的河边呆久了,不能不给人以品德的熏陶,不能不给人一种气势,一种力量,一种不畏困难的意志。这么多年来,我始终认为溱中的河边既是读书的好地方,更是磨练意志、养成良好品行的最佳场所。

尤其是“五四”大堤,两旁杨柳、槐树滴翠,满目葱茏。走在堤上,你会油然而生奔赴世外桃源的向往与自豪。

 

感恩有教无类的大度宽容

 

溱中的老师、同学们对我都十分好。因为成绩尚可,老师、同学们都选我做班干。现在想来,我此生在校读书期间,当的班干都是学习委员,没有担任过其他职务,或许是因为我只会埋头学习的缘故。

在溱中读高中的三年,老师还特别容忍我的不少缺点。溱中要求学生7点之前必须到校晨读,1小时后上课,但我有睡懒觉的习惯,真不愿意起这么早,便与老师们商议,能否容许我不参加早读。班主任张鸣华老师竟然网开一面:“那行,你就不来校早读,自己学吧,只要上课不迟到就行。”

进入大学后,个别老师对我睡懒觉就没有这么宽容了!那时学校要求出早操,我基本上不去。一个主管学生工作的副书记到男生宿舍掀被子,我拿过被子继续睡,主事者一定要用校纪处分我。时任中国矿业大学建筑系主任、我的启蒙导师熊振先生顶着巨大压力据理力争:“我们培养学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个学生成绩相当优秀、思想品德良好,他就是不太想出操而已,何况他的身体素质又不差,为什么一定要他出操,并严重到要拿校纪处分他呢?”拟议中的处分不了了之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对溱中每每充满感恩!这一点点学习上的“特权”,实际上包含了老师多大的理解与宽容啊!

溱中老师们心胸之宽广,他们践行着因材施教、有教无类。老师们的教育理念深深影响了我,我现在对待我的学生也是这样,不要求他们一定要按照我的模式从事学习和研究。

在南京大学,一直以来,我对学生的教育都坚持不论出身、有教无类,并且认真踏实负责地教学,这些均得益于溱中老师的言传身教。

我在溱中读高中期间成绩较好,基本上一直名列全校前茅,预考是全校第一,泰县第三,可惜高考时数学发挥失常,只有不及格的70分,虽总分556分较高,但是仍然影响了最终的录取。溱中的老师原本对我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同学们对我的期翼亦高,高考失利有负了他们的厚望。我曾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自认愧对认真教学、全心付出的老师,尤其是数学老师徐扣官先生,至今想来,还是难以释怀。

祸福相依,这些挫折也反过来成为我不断前进的动力之一。我也理当前行,必须走得更好,以逐渐提升的学术、人品与见识等回馈众多师长的全心哺育,报答母校的无上恩典。

我更坚信,只要我们溱中人同心协力、戮力前行,溱中一定能凤凰涅槃,再铸辉煌!

 

(周学鹰,溱潼中学校友,现为南京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南京大学东方建筑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