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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19日

家乡的生姜

本文字数:1392

◆杨宝军

我的家乡港口镇,圪岸星罗棋布,九曲十八弯的河沟似断似连,船在河中行,仿佛进了迷宫,相传岳飞曾经在这里布下抗金的八卦阵。

爷爷的爷爷就打起圪岸的主意:生姜行里间香葱、油菜田里套瓜秧、芦穄杆上爬豇豆……既抢时间又争空间。

乌鸦反哺,羔羊跪乳,生姜最懂得回报。清明前后下种,老姜很快长出紫姜。紫姜是未成熟的姜芽,老姜是种姜,新姜是新长出的已经成熟的姜。紫姜在生长过程中又长出小姜、孙姜,子子孙孙好几代同堂。一个手指大小的种姜能长出二三斤新姜,因此故乡有“姜够本”的谚语,这是说种姜不会亏本。

三伏天,生姜一天要浇两遍水,日出之前和夕阳西下,农民手握两三丈的长柄水瓢 ,低头舀,昂头扬,在晨雾与晚霞中划出一道道白亮的弧线,“哗,哗,哗啦”落到片片绿叶上,生姜咕噜咕噜喝饱水,挺直身子,翠绿的叶子油光发亮,充满生机。

秋天来了,郁郁葱葱、密密匝匝的姜叶在微风中摇曳生姿,辛辣芳香的姜味弥漫在空气中,倘若张嘴深吸一口,直沁肺腑,脑爽神清,如果顺手拔一棵新姜,叶绿、芽红、姜黄,浓浓的芳香溜过鼻尖,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成熟的姜芽均匀晶莹,柔美凝脂。宋代诗人刘子翚的《咏姜诗》曰“新芽肌理细,映日莹如空;恰似匀妆指,柔尖带浅红。”诗人把细嫩的姜芽比作女子的纤指。

自古以来,生姜就是百姓喜爱的药食两用佳品。风寒感冒、腹痛呕吐,熬一碗姜汤、舀一勺红糖,姜辣汤暖,温中止呕,汗出病解。最有意境的是宋代诗人吴文英的《杏花天·咏汤》:“蛮姜豆蔻相思味,算却在,春风舌底。”尝了这带着暖意的姜汤,舌底如沐春风。

“一爿脱水厂,巧解千家忧。”上世纪80年代,港口家家种菜,户户创汇。家乡的农民种姜栽葱只愁长不愁卖。除了本镇脱水厂收购,上海、镇江、扬州和本地的酱醋厂也纷至沓来。

在那个青葱岁月,我和妻子披星星戴月亮,跌个跟头抓把泥,一下班就直奔承包田,在二亩田里搞生姜套香葱种植。几年的艰辛劳作让我们攒足了资金,砌了两上两下的楼房。

“清末咸姜远近闻,陈?邹瘩技精深。四吋小菜尤鲜美,不是今朝老老盆。”据港口竹枝词记载,光绪初年,港口的咸生姜远近闻名,尤以陈德和、邹源盛两家酱园为盛。

腌制咸生姜是家乡人的拿手好戏。选姜和制作十分讲究,寒露前取嫩姜拐上的芽朵,去皮洗净,反抓刀把,顺切、横切成菊花状,沸水焯后加酱汁、蜂蜜浸个三至五天即成。

家乡的生姜个头小,色泽黄,味道辣,倍受市场青睐。隆冬时节,周边城镇到处可见卖咸姜的港口人。圪岸人肩挑装有咸姜的提量,一手稳住肩上的扁担一手握着乌黑发亮的杆秤吆喝:“正宗的港口咸生姜!”循声而来的人没有一个不买的,更没有一个砍价的,很快就会被抢购一空。现在想来,如果进一步加工,用瓶瓶罐罐包装,贴上抢眼的商标,港口咸生姜也许会身价百倍,出省出国,誉满全球。

常言道:“姜还是老的辣。”霜打的生姜一下子沧桑了许多,辛辣也随之大增。煎鱼之前切一块老姜擦擦滚热的锅底,鱼皮不粘不破。清炖鲜肉时放点生姜,起锅前拂去片儿丝儿,姜的深意早已融入汤水。

冬天,“四合一”是我的最爱。绿的青蒜、白的卜页、黄的蜜姜、红的花生米,淋上麻油、酱油、醋,鲜辣咸甜脆交汇,爽口提神,保暖御寒。嫩嫩的蜜姜搛在筷子上,散发出淡淡的辛香味,吃在嘴里,会忍不住用舌头在齿颚之间寻找残余的味道。

年复一年,我的菜园里总是少不了几畦生姜,除了享用这可以信手拈来的美食,还可以做个看客。看翡翠般的叶子在故乡的微风中摇曳,别有一番况味在心头。